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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五个新城有着丰富的自然--文化遗产资源,同时涉及到国家的发展战略。
东部的奉贤、南汇涉及到钱塘江北岸的国家大湾区建设,嘉定、松江和青浦涉及到长三角核心区的发展。这里值得关注的生态文化资源是中国特色的水乡溢流体系与圩田农业,包括东部冈身高地和西部低地,沿江沿海的潮水和出太湖清水形成的潮水与清水互动。
与其他大河三角洲不同地是,以太湖——吴淞江、黄浦江为主体,支流密布于苏、松、常、杭、嘉、湖诸地区,形成大面积溢流系统,这是长期水利建设与水环境互动的产物。
明代以前,太湖出水集中于吴淞江,低地形成了高大的圩岸体系,低地在高圩岸抬高水位的基础上,输入吴淞江,冲滌浑潮,形成了动态的水流平衡。江南运河修建以后,江南运河横断吴淞江的水流,吴淞江排水入海的能力,冲刷淤泥的能力都出现下降。随着吴淞江受淤,黄浦江体系兴起,溢流的格局有变,总体的溢流基本上不变。
黄浦江东岸的南汇与奉贤一带的冈身高地和感潮河道为自然形成,海塘是人工的产物。海塘之修筑在于控制潮水过度地进入河流。潮灾之时,潮溢江壅,势不可御。为了保护沿海农田,人们建筑海塘。江南海塘全长五百多里。
明代中叶以前南汇嘴海岸呈弧形转折,明中叶以后南汇嘴沙嘴南突,南汇、奉贤一带海岸持续外涨,随着新涨滩地的增加和开垦,官方在这里大量修筑海塘。这时期,长江主泓道在北支,宝山一带海岸线持续外涨,数条海塘先后修筑。
18 世纪以后,长江主泓道经南支入海,宝山一段内坍严重,这里便常有海塘的兴修。海塘、圩田关系最密切的地方主要在上海滨海平原区的川沙、南汇、奉贤等区域内,盐场、民田、圩塘把干流、支流、入海口等连接在一起,构成了复杂的水系网络,数条海塘之间的夹塘内有盐田和农田演替。
海塘各有建筑风格,有坦水工程的各种工程,也有护滩的各种工程。有条石坦水和块石坦水,坦水可以有多层,还有各样的桩石坝工,包括子塘、护塘坝、护滩坝、拦水坝和挑水石坝,等等。这些工程,都有一定的文化遗产价值。历史上的海塘经历了从土塘到石塘的变换。清中叶海塘有新有旧,塘边有植树,规模甚大。
海塘的历史自明代以来是非常清楚的。当时的海塘建筑形态也各异。现在,陆域古塘仍有残存,明代翰海塘在川沙黄家湾一带有遗存。尽管南汇和奉贤段的遗存已成为公路的一部分,仍应合理开发利用。这一地区还有万历年间的软公塘,奉贤有雍正年间的外护土塘,南汇乾隆年间的软公塘前面的小护塘,光绪年间的李公塘,民国年间的袁公塘,等等,有的是补前代之坍坏,有的是淤涨后重新形成的向前推进的海塘,都可以成为生态文化遗产。
现在列入国家主塘的清代海塘便有金山主塘,江东土塘和宝山西塘。1949年以后,修建的规模更大,全线已经2-3重,局部达到4重。修于1949年以后南汇、奉贤等地的人民塘和自然淤涨后的重新修的团结胜利塘,还有盐场海塘和胡桥海塘,现在都持续地发挥作用,也有一定的文化遗产价值。有明清两代的夹塘资源很多,这样的地区也有滩涂和植被,可以建成培育生物多样性的基地。建议相关部门整合相关资源,选择有景观旅游价值的区域,对夹塘区域内的海塘、滩涂、植被和盐场遗存一并开发。
南汇、奉贤和松江许多地区是传统的圩田区。西部低洼地区有高大圩岸与低地的结合,需要干流疏导进行排水。长期以来,高地与低地之间形成溢流体系下高田与低田的互动。五代时期,低地与高地形成了潮水动力与太湖清水动力下合理的塘浦圩田体系。大圩使水位抬高,压制浑潮,清水盛而高低田两得利。低地的清水不像其他地区的大河流域那样的快速排泄,涵纳于高低地之间,形成了清、静、活、缓的水流,这种水流孕育了宋以后长达千年的江南文明。
图1.五代时期圩田体系
塘浦圩田水利要求三种工作:疏河、筑圩、置闸控制潮水。从圩田到支河,从支河到干河,都是在圩岸、置闸和疏浚的基础上形成。宋代的松江知县带领人筑圩岸。青浦地区清代有建设圩田的经验。清代知县孙峻是本地人,其《筑圩图说》用了大量圩岸与沟塍的名词。最外的河岸称围岸,有的圩岸叫戗岸。外港河为上塘,溇沼河为下塘。上塘与下塘是一块圩田的高处塘岸与低处塘岸。上塘岸与外河高地相联,下塘岸与低洼溇沼处相联。上塘岸较高,下塘岸较低。潮水到来时,要将下塘阙口堵塞。“外潮骤涨,即有塘岸捍御,试问下塘阙口不塞,必外潮翻入淹没中塍及小高塍矣。”现在的圩田体系是在集体化时期方格化以后的小田块,现代的青浦地区,有许多高低不平的梯级小圩田的组合,这都是当年大圩田分割整平后的结果,可以适当地进行恢复传统圩田风貎。
图2. 松江县东南部的泾浜体系及其末端状态
图3.圩田中的各种位置
上海五个新城传统的农业区兼有高地与低地,长期以来有利用传统的潮水引灌的习惯。奉贤的夹塘地区一直利用潮水控制咸潮。上世纪60年代,地方政府引水蓄水,建沟水闸,引长江水改善部分夹塘地区的水源。同时开引水干河以调引黄浦江水,沿黄浦江并港建闸,在钦公塘和沿海增辟排水入海口门,这里的种稻是利用沟渠引淡洗咸。在松江,“浦潮倒灌而邑境之水难治,北境及南境治海之水犹易治,而濒浦支干各河之水则难治。”黄浦江感潮水系的河道治理较难,一旦淤而分流,或相互会潮,都会加剧淤塞。“濒浦支干皆为浊流,冲灌倒遏来源,且纵河病在分夺,则此强而彼弱,横河病在会潮,则朝浚而夕淤。”在这种形势下,所疏河流一般不直,以免加强潮势,集体化以前,一直这样。见图2。
顾翰在《松江竹枝词》(1870年左右)有描述潮灌的字句:“一句残月潮初上,曲港咿哑踏水车”,这是夜间戽水灌溉。
1953年8月5日陈永康(水稻专家)互助组在夜间引潮灌溉。
“1个月没有下雨了,旱情显得严重起来。汤洪浜河床浅,日潮已不进港,只有夜潮才进港。而目前正是水稻需水的关键时刻,田里不能缺水。因此和永康、伯林商量,发动组员,晚上推车上水抗旱,还在外浜架一部脚踏水车,组织青年踏车上水。从晚上11点多钟开始和大家一道轮流推车,一直到凌晨3、4点钟,潮水退了才休息”。
现代的机械化和明暗管排灌已使传统的潮灌消失。为使传统水乡生态文化得到人们的认识。应该对此内容进行传统遗产建设,在具体的地点,恢复河道排灌系统。然而,增加弯曲,减少硬化河岸,多种杨柳和传统树种,恢复传统河岸风情,这种措施可以在更多的区域开展。
古代的水利专家发现河道自然弯曲于自然生态方面有益。宋代的单锷非常重视吴淞江弯曲。古人以弯曲的河道为水利的便利,也有美学价值,现代的线型河道多为排水之便,便于机械化耕作,利于排水却不利于蓄水,不利于水流涵养,不利于土壤和水生植物对水流的净化。弯曲不但利于避潮,利于蓄水,这时沿海一带防潮蓄水的技术。清代的娄江一带的仍然对弯曲有此认识。“凡水不曲患易尽,甚曲又患难泄。”
图3.《耕织图》中的弯曲的河道与圩岸
太湖-河网—潮水的溢流体系孕育了江南发达的农业和手工业。松江地区有着中国经典的传统精耕细作。松江的品种与传统的种植技术体系在唐宋时期达到一个很高的水平。元代的《王祯农书》,明代的徐光启的《农政全书》,清代姜皋的《浦泖农咨》都对其有描述。古代的农业的发达,表现在品种系统上,是非常复杂丰富的稻作品种体系。
五月而种,九月而熟,谓之“红莲”,其粒尖、色红而性硬。四月而种,七月而熟,曰:“金城稻”,是惟高仰之所种,松江谓之“赤米”,乃谷之下品,其粒长而色斑。五月而种,九月而熟,松江谓之胜红莲,性硬而皮茎俱白,谓之䆉种稻。其粒大、色白、秆软而有芒谓之“雪里拣”,其粒白、无芒而秆矮,五月而种,九月而熟,谓之“师姑秔”。《湖州录》云:言其无芒也。四月谓之矮白,其粒赤而稃芒白,五月初而种,八月而熟,谓之早白稻,松江谓之小白,四明谓之细白。九月而熟,谓之“晚白”,又谓“芦花白”,松江谓之“大白”。其三月而种,六月而熟,谓之“麦争场”,其再莳而晩熟者谓之乌口稻,在松江,色黑而能水与寒,又谓之冷水结,是为稻之下品。其粒白而大,四月而种,八月而熟,谓之中秋稻。在松江,八月望而熟者,谓之早中秋,又谓之闪西风。其粒白而谷紫,五月而种,九月而熟,谓之紫芒稻。其秀最易,谓之“下马看”,又谓之三朝齐。
这种品种体系,各种早、中、晚稻的不同种植时间和相应的技术体系,恢复这些品种,有益于丰富传统生态农业的价值,使现代生态农业更加丰富。现代的绿色环保农业靠绿肥和有机肥,传统品种更加适合这种种植方式。陈永康的三黑三黄的稻作技术和他选育的“老来青”品种,都代表着这个地区千百年来的农业传统。陈永康的家乡是松江华阳桥乡,这一地区在灌溉方面也有潮水顶托灌溉的传统。在这一区域可以恢复潮水顶托灌溉和精耕细作的农业文化遗产,以此展示中国传统农业的精细和田园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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